张爱玲:你因灵魂而被爱!

精神的力量
 原创  09-09 11:46

在这一刹那,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张爱玲,《倾城之恋》

其实,早前她便听说过他。

也是从苏青那儿,张爱玲知道世上有一个胡兰成,爱重自己的文字。又听说,他身陷囹圄。与苏青见面的时候,还曾一起商量要去救他。苏青打算去找的人是周佛海,周佛海又恰恰与胡兰成嫌隙最深,终是无法,只能作罢。张爱玲上次与他见面之时,跟他讲过的。

在张爱玲最想要来一场恋爱的时候,能有一人愿与之秉烛夜话,足以令她另眼相待。胡兰成口若悬河,无论对与错,深与浅,他总是敢讲。说出来,总比沉默好。后来,胡兰成每隔一天必去看她。这样去了三四回,张爱玲虚掩的心门终是为他缓缓打开。

他们聊《红楼梦》,说《诗经》,讲《聊斋》,论《金瓶梅》,也谈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与歌德的《浮士德》。从衣饰说到食物,从食物说到戏曲,从戏曲说到往事。往事不能倾谈,说多了,便成了交心。一交心,总会动情。

其实,从一开始他们便知道彼此是不一样的两个人。无论从学识、品性、格调、审美,甚至可以算上家世背景,张爱玲涵蕴之丰厚皆远远超越胡兰成。胡兰成至多是一颗金石,而张爱玲却有一片宝藏。张爱玲又从来不是娇滴滴只知对他一味崇拜的寻常女子,她冷静、大气、睿智、犀利,活得十分独立、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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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皆令胡兰成惶恐,甚至“不习惯”。但是,他知道,与张爱玲在一起,能带给自己的名声和眼界,是任何其他女子都无法给予的。张爱玲几乎可以满足他在情感需求方面的一切虚荣心。纵是令他有透支心力的疲惫,他也决计不会放弃。

他说,“在爱玲的面前,我想说些什么都像生手拉胡琴,辛苦吃力,仍道不着正字眼,丝竹之音亦变为金石之声,自己着实懊恼烦乱,每每说了又改,改了又悔”。胡兰成也真是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放到一个至为卑微的位置。

也许从一开始,他便带着一种仰望的心情,去看她,去品她,去爱她。纵然这“爱”的意义,与张爱玲想要的千差万别,他亦能孜孜以求、坚持不懈,颇有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壮烈。并且,这样低眉俯首地去虏获一个女子,是他从未有过的情感体验。他觉得新鲜、有趣,不断刺激着他想要往她的心里走得更深、更远。

张爱玲从他的言行当中,一样也能读出与自己不相匹配的怯懦、犹疑和薄浅。可是,在当时的那样一种情感虚空的心境下,放眼看去,周身男子大抵都是如此,相较之下,反而唯有胡兰成要多出几分别样的趣味,包括他那一点风流成瘾。

胡兰成更勇敢,更有耐心,又十分擅长与女子周旋,深谙谈情说爱之道。甚至,张爱玲知道与他有染的女子甚多。在张爱玲眼中,他显得很是邪魅。也正是有了那一点邪魅,才令张爱玲略有着迷。几番打量下来,张爱玲倒也开始愿意与他在一起。起码,他不至于令自己的恋爱经历乏善可陈。这也是张爱玲在情感需求方面的虚荣心。

她无法与一个平顺庸碌的男子假模假式地表演无人问津的旖旎。她想要的就是一场轰轰烈烈足以铭心刻骨甚至备受瞩目的情感大戏,哪怕不成传奇,也要有大喜大悲的绚丽。就像胡兰成说的,“爱玲从来不牵愁惹恨,要就是大哭一场”。

其实,令她深深迷恋而无法自拔的就是爱情本身那动荡之余还有一点不安的刺激。因此,在胡兰成说起她登在《天地》上的那张照片时,她便主动取出相片赠给他。还在背面写了一段如梦如幻又繁艳纷丽的情话,好让这场令自己拭目以待的情感大戏有个漂亮的开局。

她写:

见了他,

她变得很低很低,

低到尘埃里,

但她心里是欢喜的,

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如此绝艳。简直就是张爱玲为自己预设的这场恋爱量身定做的句子。现在,胡兰成既然恰到好处地出现,又做势想要做点什么的样子,还十分懂得令自己欢愉、高兴,也算是天时地利与人和。她便把这几句话一本正经交给他。胡兰成也说,“张爱玲是知道我喜爱,你既喜爱,我就给了你,我把相片给你,我亦是欢喜的”。

胡兰成也实在会说话,每每从南京的家回到上海,便直接去寻张爱玲,进门就说“我回来了”。他迷离的嘴上功夫最令张爱玲称心如意,她要的就是这样一个解风情、知心意的男子,如此这般,才不负自己对这场恋爱的期许。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胡兰成仍说与张爱玲尚未到两相爱悦的程度,拼了命地要把这段关系演绎成好事多磨的样子。而这,又恰恰与张爱玲私心上给自己设定的恋爱剧本不谋而合。要的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一切的较真,都是针对自己,与人与事无关。

胡兰成虽将一切看在眼里,但永不能猜透张爱玲这个谜底。他说,“她但凡做什么,都好像在承当一件大事,看她走路时的神情就非同小可,她是连拈一枚针,或开一个罐头,也一脸理直气壮的正经。众人惯做的事,虽心不在焉亦可以做的妥当的,在她都十分吃力,且又不肯有一点迁就”。

《圣经》里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这一点,张爱玲做到了。既然决定要投身与胡兰成的这段感情,并希望一切都按照自己的剧本进行,她自当要一丝不苟,小心翼翼,让一切悲欢都朝着自己顾盼的方向发展。

张爱玲知道胡兰成有妻,却从来不逼迫、不做作,顶多分别之时讲几句不舍。她也想过结婚的事情,但无论怎样考量,结婚这样的事情并不大适合她,起码不大适合当时的张爱玲。

她甚至毫不在意胡兰成妻妾成群。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说,“我已有妻室,她并不在意。再或我有许多女友,乃至挟妓游玩,她亦不会吃醋。她倒是愿意世上的女子都喜欢我”。是何缘故?胡兰成以为这是因为张爱玲爱他至深、至切。

其实,张爱玲原就毫不在乎,她只一心盯着眼前自己的这场情感大戏。只要自己赏心悦目,她哪里还有闲心去管胡兰成与别的女人旁逸斜出的三心二意。她要求的,就只是在她面前的时候,胡兰成能够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到令她满意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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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胡兰成却为她离婚了。这是张爱玲没有想到的,她本不想生出事端。值得一问的是,张爱玲果真就是一个听上去并不光彩的第三者吗?当然不是。对于一对结发夫妻的家庭生活,张爱玲从来没有兴趣介入。

能有心介入旁人的家庭,是需要非比寻常的勇气,加上无法隐忍的真情,或者别有居心的目的。这一切皆与张爱玲的恋爱初衷大相径庭。张爱玲之所以能与胡兰成在一起,是因她知道,胡兰成口中的“妻”根本不是糟糠之妻,更枉论是元配。

是他的第三个女人,应英娣。

台湾《印刻文学》曾做过一期“张爱玲与胡兰成”的专题,甫一出版便脱销。其中有一篇华人作家李黎对胡青芸的专访,题为《今生春雨·今世青芸》。忆及六叔的红粉情事,胡青芸说,胡兰成长相不好看,但女人都喜欢他。关于应英娣和六婶全慧文,胡青芸也说了一些事情。

应英娣是个舞女,长得俏丽,又有一副好嗓音,莺莺燕燕婀娜婉转,是胡兰成喜爱的典型。当年,娶了全慧文辗转去香港的时候,胡兰成也是风流如旧,常有美妇与之黏腻。全慧文看在眼里,很不好受,每每问他为何这般,他却说,香港女人都这样轻浮。

长此以往,令全慧文大受刺激,内心煎熬,受不住压力,最后弄得精神有疾。是为女子,都有“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之念想,嫁给胡兰成,实在是真心错付。像全慧文这般脆弱的女子,哪里是胡兰成的对手。疯了倒也好,人生难得糊涂,或许如此,反而她还有那么几日内心光明的时候。

虽然,全慧文替胡兰成生了四个孩子,但是他与她的一纸婚姻终究是形同虚设。回到上海之后,他与应英娣结识,两人眉来眼去,过往从密,结秦晋之好。换做旁人,顶多是暗通款曲,胡兰成却做得光明正大。毕竟全慧文精神状况很不明朗,哪里还有力气去干涉他寻花问柳。

不过,胡青芸承认,虽然胡兰成在外面有女人,对全慧文其实蛮好。糟糠之妻不下堂,这点名声胡兰成还是需要的。对胡兰成来讲,全慧文病了是一桩好事。她能在家里安生待着,对自己又不妨碍,两全其美。他想,对全慧文好,反倒能显得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何乐而不为呢?

当时,胡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全慧文因为精神问题自然也无法打理家事,家中便由侄女胡青芸掌事。胡青芸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对胡兰成的私人生活也比较了解。应英娣是舞女出身,见过世面,生活上也不大节俭。胡兰成与应英娣在一起,花费甚多。为此,胡青芸特地找过胡兰成。

胡兰成与应英娣当时在一家名叫“新新公司”的旅馆同居。胡青芸去旅馆找他,责备他顾自在外风流潇洒不顾家。当下,便要他回家。胡兰成不舍得应英娣,胡青芸思虑之后便拍板决定,说带她一起。随后,她又理直气壮地对应英娣约法三章:“带你回去,但不许干涉我家里的事情,更不许虐待婶婶。”

真是令人暗自叫好。

胡青芸之骁勇果决可以想见。当时,胡兰成被汪精卫逮捕,也是在胡青芸的奔走之下,他才有机会被释放。当时,胡青芸听闻胡兰成被关,连忙向日本大使馆求救。与胡兰成交好的池田笃纪、清水董三斡旋营救,由日本大使与日本军方联手向汪伪施压,才救出胡兰成。因此,在胡兰成面前,侄女胡青芸的话颇具分量。

没有与全慧文离婚,又娶了应英娣,也不似旧日还有个妻妾之别。若说胡兰成的好处,可能就在于,他把自己的每个女人都当作“妻”。因此,得知胡兰成又恋上张爱玲,应英娣恼羞成怒,与胡兰成打闹纠缠,最后一气之下,二人离婚收场。

不知是不是因为应英娣舞女身份的缘故,在《今生今世》当中对她记述不多。他说,“应小姐原是我前妻,昔年为了张爱玲,发脾气离开了我。她是个柔和硬气人,待人心思好,我问了她的别后种种,彼此敬重,如兄弟姊妹的亲……我一生就是对好人叛逆,对应,对爱玲。可是我不后悔”。

在与应英娣离婚之后,胡兰成找来侄女胡青芸与张爱玲的密友炎樱作证,与张爱玲结婚。胡兰成说:“我为顾到日后时局变动不致连累她,没有举行仪式,只写婚书为定,文曰:‘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这几句为张爱玲所写,而后,胡兰成又加了那最是情深的两句。

正是:

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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