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瞭望智库中国城市夜经济影响力评价课题组 陈浩杰 张安彤

创新引领型、特色开拓型、潜力提升型，我国夜经济城市的三个实力维度下，夜经济呈现何种发展新趋势，蕴藏哪些发展新机遇？

《中国城市夜经济影响力报告（2021）》继续更新，敬请持续关注。

夜京城、不夜重庆、“Young城Yeah市”（谐音“羊城夜市”）……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城市进入“夜间模式”，致力于将夜经济打造为城市招牌。

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城市重视夜经济的发展，追求城市与夜经济的“双向奔赴”？综合2019年至2021年城市夜经济相关数据，可以得出一个清晰结论：夜经济与城市发展深度关联，夜经济的繁荣与城市活力正相关。

课题组将当下夜经济城市分成三类，即创新引领型、特色开拓型和潜力提升型，这也代表着城市夜经济发展的三个实力维度。当下，打造创新引领型城市是城市夜经济发展的主要趋势，而未来一段时间，越来越多的城市夜经济发展将走上特色开拓之路，并挖掘更多带动城市活力的发展潜力。

与此同时，国际消费中心城市的培育建设，也为上海、北京等城市在全球“亮灯”带来了新机遇。

中国“不夜城”的百舸争流，拉开大幕。

夜经济深度关联城市发展

城市活力的重要指标之一是消费活跃。一个城市的消费力，反映在数据指标上则主要看它的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以这项数据为基准，2021年消费十强城市分别为：上海、北京、重庆、广州、深圳、成都、苏州、南京、武汉和杭州。再对比下2021年中国城市夜经济影响力十强城市：重庆、长沙、青岛、成都、上海、北京、武汉、深圳、广州和天津，不难发现，二者的重合率相当高。

再看城市活力的另一个重要指标：年轻人。58同城发布的《2021年高校毕业生就业报告》显示，2021年毕业生首选城市排名前十分别为上海、深圳、广州、成都、北京、杭州、青岛、南京、重庆、长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夜经济实力雄厚的“网红”城市。

一座城市，抓住了年轻人，就抓住了城市活力，抓住了未来发展，而年轻人与夜经济存在天然“联盟”。据商务部《城市居民消费习惯调查报告》，“90后”“00后”是夜生活的主角，也是夜消费的主力。从这个层面来说，夜经济也是留住年轻人、彰显城市竞争力的“硬指标”。

6月中旬，位于青岛埠西农贸市场内的夜间大排档烟火气十足。本刊资料图

因此，越来越多的城市通过吸引年轻人擦亮城市之夜。以“不夜重庆”为例，《重庆市夜间经济发展大数据分析报告》显示，重庆城市消费60%发生在夜间，综合近年来百度搜索数据，重庆夜间经济的消费主体是本地居民，其次是外地游客。从年龄分布看，20-29岁、30-39岁这两个年龄段的人群占搜索指数70%左右，仅“90后”就占搜索指数的一半左右。

一线城市创新引领，二三线城市特色开拓

课题组经过调研分析认为，创新引领型城市是当下夜经济城市的第一梯队。根据从2019年起对城市夜经济影响力进行的连续三年数据分析与评价，该梯队城市主要包括重庆、成都、长沙、广州、北京、上海、青岛、西安、天津、深圳等。

总体来看，广州、上海等传统夜经济强市保持持续优势，重庆、成都、长沙等中西部城市近年来发展迅速，成为夜经济“网红”城市。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受制于气候、习惯等因素，北方城市的夜经济发展一度滞后，但北方城市的追赶成效显著，尤其是北京、青岛、天津、西安等城市纷纷凭实招“出圈”。

特色开拓型城市是第二梯队。相比第一梯队，这一梯队的城市在夜经济规模体量、创新引领等方面有所不足，但在某些方面形成了一定的特色与优势。这部分城市数量较大，其中比较突出的是苏州、洛阳、石家庄、东莞、温州、呼和浩特、银川、珠海、郑州、惠州等。

以苏州为例，早在2020年，苏州市就出台《关于加快苏州夜间经济发展的实施意见》，全力打造“姑苏八点半”苏州夜间经济品牌，其中很多举措颇具地方特色，比如积极发展“剧场经济”，着力打造10场具有市场影响力和艺术感染力的小剧场演出，形成“江南小剧场”品牌；优化调整“苏州好行”等夜游专线线路，鼓励出租车企业和网约车平台加强夜间重点区域车辆调配……

人们在苏州博物馆参观游览。新华社发 王建康 摄

潜力提升型城市是第三梯队。其中包括了绍兴、湖州、潍坊、上饶、淄博、包头、永州、延边等成长型城市，这些城市的特点是在人口、区位、资源等方面各有不同的显著优势，因此夜经济有很强的成长空间。

以潍坊为例，一方面，巨大的人口量蕴藏着巨大的消费力。截至2021年末，潍坊市常住人口940万人，城镇人口约600万人。另一方面，2021年潍坊GDP达7010.6亿元，居山东第四，增速9.7%，居山东第一。该市将发展夜经济作为建设现代化高品质城市的一项重要举措，成立了工作专班，打造“夜享风筝都”，引导夜间经济集聚化、特色化、品牌化发展。

随着各地对夜经济发展的重视程度不断提高，打造“最亮的城”已成为越来越多城市的选择。比如，在国际消费中心城市培育建设中，首批纳入培育名单的北上广津渝五个城市，都将发展夜经济作为培育新消费的重要举措，长沙、青岛、成都、西安等城市，也都将发展夜经济作为竞逐下一轮国际消费中心城市的突出抓手。

课题组认为，城市夜经济的发展会出现两条平行线：

一是当下打造创新引领型城市是城市夜经济发展的主要趋势，在一二线城市中继续成为主流；

二是未来一段时间，越来越多的城市夜经济发展将走上特色开拓之路。对于大多数二三线城市来说，会在创新型城市的引领下，结合自身优势打造亮点，形成与其他城市在夜经济上的错位竞争。

二三四线城市正成为增长主力军

如今，我国城市夜经济的发展已进入相对成熟阶段，一线城市的主城区夜经济增速放缓，二三四线城市的夜经济正迎来爆发式增长。

瞭望智库与中国民生银行信用卡中心联合发布的《2021“百城、千街、万店”消费指数报告》以中国工商银行、中国光大银行、中国民生银行三家商业银行信用卡客户的夜间消费脱敏数据为参考，以每2小时为一个观察区间，将晚6点至凌晨6点划分为6个时间段，通过汇总不同时间段的消费金额、消费笔数及其与日间消费情况的对比，分析出2020年GDP百强城市居民在夜间消费的规模变化及稳定度，最终通过排名来显示不同城市的夜经济“闪烁度”。

以2021年三季度的结果来看，夜间消费活跃度前20强城市分别为洛阳、郑州、许昌、邯郸、扬州、周口、厦门、南阳、呼和浩特、榆林、商丘、株洲、菏泽、襄阳、武汉、烟台、南京、太原、淄博、新乡。

这一结果或源自以下几个原因：

首先，由于此次以商业银行信用卡数据为分析依据，三四线城市居民夜间消费使用信用卡的情况比较普遍，所以普遍表现出比一二线城市更活跃的夜经济现象；

其次，从社会承压、工作强度、城市交通、消费观念、生活节奏、家庭紧密度等方面分析，三四线城市居民更具夜间消费的便利、能力和时间，“熟人经济”氛围较浓，普遍倾向于在餐厅、酒吧、KTV、街边摊等带有社交属性的场所消费，而这些消费场所夜间的活跃度明显更高。

再者，三四线城市因聚集着一批既有一定支付能力又有消费时间的人群，这部分人群频繁关注网络直播进行购物、打赏，而网络直播带货又普遍在晚上较为活跃，也因此带动了三四线城市的夜间消费活跃度。

事实上，很多夜经济的商业触角已在不断向二三四线城市加速渗透。2021年，小酒馆海伦司门店增长率在二线城市达到108%，在三线城市达到180%，一线城市仅为45%，二三线城市的夜经济版图正在快速拓展。

夜经济大趋势：下乡、建群、入圈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三四线城市外，一二线城市也在不断将夜经济版图从主城区向非主城区拓展，进一步激发区县夜经济活力与潜力。比如，浙江省商务厅等7部门联合公布首批“浙江省夜间经济样板城市”，杭州市上城区等13个区县上榜。

再以重庆为例，当地夜经济整体发达，但38个区县的夜经济发展水平并不均衡，为此重庆在有意识地“取长补短”，促进相对偏远、规模薄弱的区县发展夜经济。

2020年7月23日，夜幕降临，具有巴渝传统特色的洪崖洞迎来了一天最璀璨的时间。 图/IC photo

除“下乡”外，城市夜经济的另一方面趋势是建群、入圈。“群”是城市群，“圈”即都市圈。在新型城镇化的大背景下，城市的圈群时代正加速而至。

无论是城市群还是都市圈，一体化都是绕不开的核心关键词。以都市圈为例，其基本定义是城市群内部以超大特大城市或辐射带动功能强的大城市为中心、以1小时通勤圈为基本范围的城镇化空间形态。按照都市圈发展规划，中心城市带动周边市县共同发展是重要内容。即注重发挥中心城市辐射带动作用，通过建立健全都市圈协同机制，推动基础设施向周边延伸、要素资源向周边流动、功能产业向周边疏解、公共服务向周边覆盖，带动周边市县共同发展。

课题组认为，推进城市群、都市圈一体化进程，文旅一体化应为重要先导。群圈内的城市区域内具有特殊的地缘关系，更容易形成较为完整的经济地理单元，从而探索出文旅联动新模式。

从各地的实践中可以发现，文旅一体化既是“诗与远方”，也是“流量担当”，已成为多地重点推进的工作。

如沈阳都市圈，包括沈阳、鞍山、抚顺、本溪、阜新、辽阳、铁岭、沈抚示范区，7市1区结合各自地域特色和时间节点，汇聚整合冬季特色资源，多点齐发、穿串连片，联合推出百余项特色文旅活动，构建文旅大格局，形成旅游大市场，以“相约冬季 魅力沈阳都市旅游圈”为主题的冬季游活动，掀起7市1区“冰雪热”。

再比如胶东经济圈，胶东五市海岸线总长度约占全国海岸线的七分之一，有着丰富的旅游文化资源——青岛的“红瓦绿树，碧海蓝天”，烟台的“仙境蓬莱，梦幻海岛”，潍坊的“诗画山水，人文风情”，威海的“滨海公路，幸福港湾”，日照的“阳光海岸，日出先照”，共同构成了以海洋文化为特色、有着3000多公里海岸线的胶东滨海旅游带。

为了整合资源吸引游客，从2020年开始，青岛联合烟台、威海、潍坊、日照等文旅局率先吹响胶东经济圈一体化的“冲锋号”，五市文旅局局长齐聚青岛，共同签署合作协议，宣布成立“胶东经济圈文化旅游合作联盟”，胶东经济圈一体化进程正式拉开大幕。

按照发展规划，五市还联手共同打造了一款主题为“山海深呼吸·胶东健康游”的七日游产品。当然，受制于种种因素，胶东五市的文旅合作联盟推进工作还比较缓慢，需要磨合的工作还有很多，但这种创新探索与尝试具有长远价值。

奔向世界级的夜生活城市

韩国首尔的“夜猫子夜市”闻名遐迩，法国里昂将灯光节作为发展夜间经济的策略之一，荷兰阿姆斯特丹灯光节美轮美奂……放眼全球，夜经济已是全球性繁华大都市的标配，伦敦、纽约、东京、阿姆斯特丹、巴黎等诸多世界级夜生活大都市，都从夜经济的繁荣中诞生。

2019年数据显示，纽约的夜生活场所包含19400家餐饮服务场所、2100家酒吧、1800家艺术场馆、2400家展演场馆。更早之前的2017年9月，纽约市长白思豪签署了一项法案，在纽约市建立了全美第一个夜间生活办公室。该办公室隶属于市长媒体和娱乐办公室，负责充当政府机构、夜间场所经营者、顾客和居民之间的一个联络机构，确保纽约市有一个充满活力、安全的夜间生活环境。此外，纽约市还组建了由14名志愿者组成的“夜间生活咨询委员会”，负责向市长和市议会就如何改善影响夜间生活场所的法规和政策提供咨询和独立建议。

在美国纽约时报广场，人们观看广告大屏幕。新华社记者 李木子 摄

为了繁荣夜经济，伦敦2016年初开始成立了由政策专家和行业领袖组成的夜间工作委员会，帮助市长拟定24小时夜间经济发展目标。在伦敦，夜经济被称为第五大产业，有数据显示，夜经济为伦敦创造了上百万个工作岗位。

与这些享誉全球的夜经济大都市相比，我国城市在消费力、国际化等方面还存在一定差距，近些年正在迎头追赶。国际消费中心城市的培育建设，即瞄准大中城市，提升国际化水平，加快消费转型升级，为上海、北京等城市占领全球消费市场制高点、成为全球消费风向标提供了新的契机，也提供了弯道超车的可能。

国际消费中心城市是现代国际化大都市的核心功能之一，是消费资源的集聚地，具有强大的消费实现、引领和带动作用。2019年，商务部等14部门联合印发的《关于培育建设国际消费中心城市的指导意见》提出，培育建设国际消费中心城市的工作目标是，利用5年左右时间，指导基础条件好、消费潜力大、国际化水平较高、地方意愿强的城市开展培育建设，基本形成若干立足国内、辐射周边、面向世界的具有全球影响力、吸引力的综合性国际消费中心城市。当年7月，经国务院批准，上海、北京、广州、天津、重庆率先开展国际消费中心城市培育建设。

从五城的实施方案来看，各有不同定位和思路，亦有相同路径和策略，其中就包括对夜经济的打造和提升。择要点来看：

五城实施方案

*上海：提出“点亮城市夜间经济”，加快“1+15+X”夜间经济整体布局，发展滨江夜间经济活力带和都市夜间经济核心活力圈，打造15个地标性夜生活集聚区和一批夜间经济特色示范项目。

*北京：实施方案中包含“将回天地区打造成为‘商圈+生活圈+夜经济’消费重地”“以华贸购物中心、国贸商城、北京SKP等商业综合体为核心，积极引进国内外高端品牌首发首秀，开发特色夜间演艺活动，加快形成千亿规模世界级商圈”“均衡本市东、西部商业布局，点亮西部夜经济”等诸多内容。

*广州：提出“挖掘‘千年商都’特色资源，打造一批夜间文化和旅游消费、精品民宿集聚区，创新和丰富‘Young城Yeah市’等夜间消费品牌”。

*天津：提出做好河、海、港、洋楼和小镇五篇文章，打造面向东北亚、辐射俄罗斯和中东欧的特色型国际消费中心城市。其中，“提质夜间消费，建设意风区夜间消费地标”写入天津的实施方案。

*重庆：提出继续做靓“不夜重庆”城市名片，加强夜间经济规划布局，依托“两江四岸”资源优势和城市商圈商街体系，突出“山、水、城、桥”四大元素，丰富“夜味”“夜养”“夜赏”“夜玩”“夜购”等夜间生活业态，加快构建核心引领、示范带动、集聚发展的夜间经济发展格局。

可以说，不同特色的5个城市，不约而同瞄向夜经济、夜生活，既是对城市消费空间扩展的布局，更是对城市消费品牌塑造的谋划。

以上海为例，通过发展夜经济，上海逐渐增强现代化国际大都市时尚与活力。上海商学院、上海市商务委联合发布的《上海商业发展报告》显示，夜经济成为上海商业发展的一大亮点。围绕夜购、夜食、夜游、夜娱、夜秀、夜读等主题，文商旅跨界，线上联线下，在全市九大地标性夜生活集聚区，上海推出了50余个特色集市，180余项特色活动。银联数据监测分析，上海夜间经济销售收入已经超过5000亿元，夜间休闲娱乐消费占全天休闲娱乐的40%以上。

课题组认为，以国际消费中心城市培育建设为契机，中国城市正加快步入世界级夜生活城市之列。

来源：财经国家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