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收藏界以后,我就像变了一个人。碰到藏友时,像小孩一样把自己的藏品拿出来一块分享,在分享作品的同时还在分享得到这件作品的那些过程。大概很多人都有这样的体会,玩玉更多的是有了一种精神寄托,一种生活乐趣,或者说一种生活感悟”
—— 王刚
王刚曾自得地说,他是收藏界最好的主持人,主持人里最好的收藏家。此话并非自夸,从最开始收藏鸟笼子,到现今的翡翠,王刚可谓如数家珍,他称自己现在的朋友大多数都是收藏圈里的。
玩物丧志才是收藏的最高境界
记者:自古有种说法“玩物丧志”,您现在电视剧不怎么拍,主持节目也很低产,是这样吗?
王刚:玩物丧志,从某个角度来说,是一种“最高境界”。作为收藏家,艺术家,一定要稍微脱离点现实,一定要免俗一点。真正的大玩家,比如近代的张伯驹,为了《平复帖》等等国宝,宁可花掉所有积蓄,自己越住越小,连命都可以搭上。按照世俗的、主流的、正统的志向,他连边都不沾啊!一辈子就喜欢这个。张伯驹最后担任了吉林省博物院副院长。当我知道他这段经历的时候忽然感到分外亲切,因为我老家长春。我家后面不到100米就是吉林省博物院,一下子明白为什么我小时候在吉林省博物院竟然也能看到那么多好东西。这跟张先生原来有关。他甚至在某种意义上间接培养了我。
记者:对您来说玩物和志是什么关系?
王刚:对于世俗的志,我不能不食人间烟火。我想收藏,它是要动真金白银的,我又不是以藏养藏。所以收藏让我更有加倍努力工作的动力。不瞒你说都闹笑话了。拍电视剧《五月槐花香》那次,终于拍完了,新闻发布会,记者都来了,宣传完之后我拉着制作人要再坐坐,喝点咖啡。我说,还有点事,都拍完了,咱们是不是该结结账了,人家说“不着急,不着急”。我心说怎么能不着急啊,还有尾款呢。就跟他说,别呀,完了你们又忙别的去了,那钱……“王老师既然这么说,那您看”,对方拿出一个本来,我一看才知道,说“不着急,不着急”是人家客气,我还欠着人家钱呢。拍的过程中正赶上秋拍,我都跟剧组预支了好几次钱,早就支冒了。后来我就不这样了,也得量入为出。但那时候真是看到好东西,抓心挠肝的。
记者:拼不了财力拼眼力,现在还能捡到“漏”吗?
王刚:关键是不想捡“漏”。没有“漏”,不能有捡“漏”心态。大家看到的“漏”都是雷,是陷阱。个别的“漏”需要有眼力,比如纽约去年3月那只瓶子。如果当民国的买到,那就是“漏”啊。但是堵“漏”的人太多。光我那朋友就告诉我起码有20个人看出是乾隆,而且大家心照不宣。
话语权之争,其实是利益之争。
记者:《天下收藏》“护宝”、“砸假”的环节自开播以来一直有争议,不久前跟首博合办的那次真假藏品对比展是声浪最大的一次,当时说您砸的九成以上是真品,三成是珍品,这么严重的质疑您为什么没有出面为自己辩解?
王刚:中国收藏品市场95%是赝品,而且愈演愈烈,这是第一个基本事实;第二个,如果我们把真品砸了,砸错了不说,还要拿到首博去展览,这不符合逻辑;第三是我后来才悟到的。不管它与事实符与不符,我们是过来人,看看他说话的口风,如果带着强烈的色彩,看都不要看了。
记者:可是那些所谓专家的观点,很容易蛊惑老百姓。
王刚:我们一直讲去伪存真,首先要求真,如果人家不听,反而说你在欺骗,我的内心还应该是安静的坦然的,因为该说的说完了。事情刚出来我也很不理解,我们节目的专家之一对我说,王先生,这事很简单,那些拿着伪专家开的证书的人着急变现变不了,那些给人开了假证书的所谓专家,兑现不了自己的承诺,也着急。于是上下一呼应,这事就起来了。所谓话语权之争其实是利益之争。我恍然大悟。
记者:您一直说,想收藏,取之有道。现在市场环境这么乱,您找到正途、坦途了?
王刚:何为道?第一,道德,不能靠坑骗和非法手段,国家不让动的东西不能动,否则后患无穷;第二,道理,你得明白规律,为什么说它是乾隆,就不是雍正也不是嘉庆,为什么是真乾隆不是假乾隆,其中都有道理规律,不仅眼明,耳也得聪,甚至新出来的造假手段都要了解;第三,道路,途径。东西怎么来的,是否正道?还是个人交易,哪里溜来的?最好这东西传承有序,说白了就是有户口,分别在各个时期出现过几次。这样心里才踏实,不怕“打枪”。
上来就收费,就是要骗你的。
记者:您一直向观众宣扬去伪存真的收藏理念,但现实中有些拍卖公司仍公然拍假、假拍,怎么办?
王刚:这个两说着。的确有很多公司这么做,而且我还不能说个别,谁都能几个人攒吧攒吧,弄点初始资金就做一个,尤其现当代书画,很容易把场面撑起来,假的很多。但这种拍卖会我是不去的,很容易辨识。所以永远有大众、小众的分别。一般的大众,比如媒体、不是花钱投入到这里面的人,会看到一片黑暗,一听说全是这种事情,我们甚至不能保证哪怕资质非常好的拍卖公司,每一件东西都是真的。人家也不保真。但市场是透明的,真与假我们看得很清楚。在信誉非常好的拍卖公司,偶然出来几件假东西,您放心,最后多半都流拍。市场有一只无形的眼睛——这只眼睛是全世界一流的鉴赏家、行家。
有一个特别好笑的例子。去年3月,纽约苏富比拍卖有一个瓷瓶。标价800美元,标的是“疑似民国”。我看了图录心说,这哪是民国,分明是乾隆啊。于是跟纽约的朋友说了一个高出几十倍的价钱,请他竞拍。那个朋友问:“王哥,只是你看出是乾隆吗?不止你一个人,我现在知道起码20个人看出是乾隆。”一个拍卖会上,这样的人有两个就够了。结果怎样?没容我叫啊!光听现场直播了!最后拍了人民币一个多亿!拍卖公司连乾隆俩字都没提,而且明明白白告诉你底还是掉了后粘上去的。这就是市场。
有的拍卖公司,你拿一件东西去,上来就说“您这好东西,五万?我看能值500万!”“啊?是吗?”“你得先交图录费,保险,保管”等等等等。有500万勾着,你一想花个几万算什么?我告诉你,一个真正的拍卖公司,是不收这些的。拍出去了,除了佣金,图录费根据占页幅大小,收很小一部分比例的费用。凡是一上来收费的,当然是骗你的。为什么还有人要去?你是不是自己有贪念呢?受骗人家有责任,你自己也要扪心自问,可能吗?!
记者:收藏的人挺难说别人的东西好。
王刚:可能有,但我不是这样的。我周围朋友也不是,大家都跟孩子看到好的玩具一样,这时候的人非常纯净。不懂的人到那儿一定是先问:“这个多少钱?”“值这么多钱?”我也理解,因为对文化历史艺术方面的价值外行难以一眼看透。
如今,收藏已从小圈子的雅事变成了全民投资、人皆可谈的俗事,收藏到底离我们更近还是更远了?就像在节目里嫉恶如仇地砸掉那些赝品,王刚话里话外总是不忘提醒老百姓,少贪念、别受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