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妈的"到"你妹"——国骂演变背后的文化分析

《汉语大词典》收录咒骂语397条，各地又有方言骂语。从"他妈的""娘希匹"到"我尻""我刺儿""TMD""你妹"，国骂的进程与民族情绪、思想和文化的的开放程度是相反的 。一是民族情绪，民族情绪越是低落，"国骂"就越是高涨，就越脏越有杀伤力。二是思想和文化的的开放程度。他妈的"的这种骂人的方式与传统文化重视"家族伦理"有关，在这个封闭区域内，民族融合时刻都在进行着，所以"你妈"很可能来自"他妈"，"他妈" 很可能来自"我妈"。因此，"国骂"中始终隐藏着一种乱伦和破坏的意识。思想和文化的开放程度越高，"国骂"的使用程度就越低，而且更多地沾上了现代化、后现代化、个性主义的味道。"我尻""我刺儿""TMD""你妹"等词就是典例。

国骂的起源

国骂的起源，可追溯至《战国策.赵策》中《秦围赵之邯郸》一文。"周烈王崩，诸侯皆吊，齐后往。周怒，赴于齐曰：'天崩地坼，天子下席。东藩之臣田婴齐后至，则斫之！'（齐）威王勃然怒曰：'叱嗟，尔母婢也！'卒为天下笑。"这段话的意思是：已经走下坡路的周王朝，不自量力，对后去吊唁的齐威烈王抖威风，而齐威烈王却不把周烈王放在眼里，以"尔母婢也"叱之。

"尔母婢也"就是"你妈是贱人"或"你妈是下等人"的意思。在封建社会里，骂王室成员的母亲是下等人，当然是不能容忍的。而在民间，一般人的母亲大都是下等人，所以这句话在民间并不算骂人。因此，当这句骂人的话由宫庭传至民间时，便有人借汉字异字同音的方便对其进行了技术改造，"尔母婢也"变成了"尔母X也"。其语法结构由原来的"你妈是......"变成了"你妈的......"。 婢"大概又转化成为了民间的"B"，具体化为女性的生殖器。鲁迅接着分析说："本可以放笔直干的，然而终于改头换面，削去一个动词和一个名词，又改对称为第三人称。

"他妈的"的文化分析

"他妈的"——是非常自贱、狠毒、龌龊的语言，也是我们这个民族的集体无意识。本来是贬低对方，可偏偏要谩骂、羞辱对方的母亲，这在其他种族的骂人语言中并不多见。例如英语中的"国骂"（Fuck），可以单独，也可以跟着"You，但绝不会跟着"妈妈"。 那么"他妈的"究竟有什么样的威力？使用的时间如此持久，使用空间如此广阔呢？笔者主要从国骂的对象选择、咒骂内容的选择以及预期达到效果来分析"他妈的"后面的民族文化心态。

首先是对象的选择，母亲对象有两重文化内涵，一是作为一名女性，二是作为长辈的母亲。攻击母亲，反映了女性地位的地下。不单单是"他妈的"，中国人很多其它的骂人的话如"他奶奶的，他姐姐的，他姥姥的"等等，无一例外骂的对象都是女性。而攻击作为长辈的母亲，则反映了中国人的长幼有序的行为准则。因为国骂"他妈的"即"我要和你妈发生性关系"实际上蕴含了"我是你的父亲"的意思。那么根据长幼有序的原则，被骂者就要尊重骂人者了。

而选择"发生性关系"作为诅咒内容，则是因为长期思想禁锢的中国人认为发生性关系是可耻的，令人蒙羞的。反映了骂人者的一种长期被压抑的暴力的性宣泄。

最后是咒骂的预期效果的分析，鲁迅先生说，最原始的解释是"要攻击高大民族的坚固的旧堡垒，却去瞄准他的血统"。这句话揭示了"他妈的"的威力足以动乱一个家族。因为"他妈的"触及了一个家族的荣辱和血统的纯正。第二个，就是抓住了中国人最在意的女性贞操，因为女性的贞操关系到家族男性的尊严和血统的纯正，关系到财产的继承与划分问题。第三个，利用国人重视的"孝"来激怒被骂者。"百行孝为先"的思想对国人来说已经根深蒂固，骂人者攻击被骂者的母亲，当然威力比骂他本人要大。陈琳在《为袁绍讨曹操檄》中骂曹操及祖上，最让曹操生气的不是自己被骂，而是自己的长辈被骂。

这就是"他妈的"背后所蕴含的民族文化心态，女性地位低下，重家族伦理、重贞操，重孝道，性压抑等等都是"他妈的"能够反映出来的封建文化意识，是一种集体的无意识。

"他妈的"的用法

一是作为口头禅，这种用法有两种色彩。一种是表亲昵的语气。比如在鲁迅先生"论他妈的"写道：儿子指着一盘菜，对他父亲说：'这不坏，妈的你尝尝。'父亲答到：'我不吃，他妈的你吃去罢！'简直已经醇化为'我的亲爱的'的意思了。"另一种的使用对象主要是年轻的男子。这类人年少气盛，比其他人有着更加旺盛的性需求，但是却缺乏条件了机会。那么把"他妈的"挂在嘴边主要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性压抑。还有以阳具为中心的骂娘就是为了炫耀自己的男性特权，觉得口挂"他妈的"能为自己增添一些男性魅力。在言语上胜过对手，给对方造成压迫感。

二是发牢骚，这里使用"他妈的"谩骂成分明显减弱，只是为了发泄怒气而已。这类用法的使用对象多是一些弱势群体。他们就像是鲁迅先生笔下的啊Q一样，缺乏一种平等、民主、抗争意识，只能通过言语的来发泄心中的无奈和悲哀。

三是虚化为程度副词或者助词，譬如说吧，有一种说法："这箱子真他妈的重"或"这题目真他妈的难做"。若要解释的话，只能解释为表示程度深，与"很、非常"相似。还有一种说法："我他妈的不要了"或"你他妈的给我滚"。这大概与古汉语中"之"字的用法之一："助词，用于主谓间，取消句子独立性，无实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吧。

国骂的盛行

国骂的盛行除了与民族的文化心态有关，还与民族情绪、民族地位有关。20世纪是中国人民族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当时的生活艰难，国人与国人之间，国人与洋人之间及其容易发生口角。看着当年的租界内写着的"华人与狗不得入内"，民族尊严严重受到侮辱，只要是一个中国人，就算是不说出来，心中恐怕也会骂出个几千遍"他妈的"。

国骂的演变

而随着改革开放，国家的思想和文化开放程度的提高，女性地位的逐渐提高，封建伦理的解题，还有西方礼仪的传入，"他妈的"逐渐被其它的比较含蓄隐晦，杀伤力比较小的带有现代化、后现代化或者是个性主义的词语代替。以"TMD""你妹"为例。

"TMD"（网上所见）实际上是"国骂又有了新的写法，其实也就是"他妈的"三个拼音大写字母开头而已。网络用语也有"特么的"，无厘头地运用谐音。使之看起来不会太过直白、粗鄙，又能表达愤慨之情。主要是用于网络游戏紧促的时候，主要是为了发泄情绪，不是为了骂人。这是新新人类流行的一种表达方式，用缩略的拼音首字母表达一种含混的，丰富的，需要猜测的意思，而这些意思可能是有关联的，也可能是无关联的；可能是相衬的，也可能是矛盾的。比如"TMD婚姻"，就有"他们的"，"他妈的"，"甜蜜的"意思在里面，表达了对复杂的婚姻关系的态度和看法。

"你妹"是一种语言、语气符号。有两种含义：一种是贬义词，代替原本骂人或者玩笑的语气词，网络用语；另一种是替代词，由于很多论坛会设置关键词过滤，最初，"你妹"的形成是有些网友在"你妈的"被摒弃掉之后，作为代替的一种表达。 起初的词义是偏向贬义的，后来慢慢转化成诙谐幽默的用语。

另外，在网络当中也被当成"什么啊"这样的用法，所以，看你妹就是"看什么啊"或者"看什么看啊"，也可以理解为以上的置换词。但是用"你妹"的话，在语气方面比以上两个被置换掉的词更具有侮辱性，所以在公共场合下常用，故被许多网友戏称为"拟网络用语"之一，但现实中也有人有这样的口癖。当被人骂"你妹的"的时候，可以用"你姐的"回应。

"你妹的"的出现以及在新一代人的身上盛行，更加表明中国传统的一系列封建伦理观的崩溃。由"妈"到"妹"，可以窥见"长幼有序""百行孝为先""家族血统的纯正""贞操为重"观念正在变淡。因为用"妹"代替"妈"，上面的东西很多已经无法体现出来。也许人们觉得这些东西已经不重要了，"他妈的"的压迫感自然也没有那么强烈了，所以用"他妈的"和用"你妹"已经差不多了。由此可见，"他妈的"国骂地位已经受到了动摇。但是被咒骂的对象依然是"女性"，咒骂的内容依然是"发生性关系"，这也表明了中国男尊女卑的情况依然存在。而"发生性关系"这一内容没有发生改变，而且这在全世界的脏话中普遍存在。说明在当今世界上，这依然是发泄愤怒的最佳途径，这是人的动物性的膨胀的体现。

另外一方面，由"他妈的"到"你妹"也反映了随着人们思想和开放程度的提高，人民的素质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

所以，据上面的分析，"你妹"替代"他妈的"成为新一代的国骂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

第一，国家地位提高了。民族压抑的情绪得到释放，民族尊严重新回归。

第二，随着改革开放，国家的思想和文化开放程度的提高，女性地位的逐渐提高，封建伦理的解题，还有西方礼仪的传入，"他妈的"逐渐被其它的比较含蓄隐晦，杀伤力比较小的带有现代化、后现代化或者是个性主义的词语代替。

参考文献

刘福根．"詈词"标注及其他口．辞书研究，1999(2)；40—41．

鲁迅．论"他妈的!"口]．语丝，1925(37)．

储节平．汉语詈语的文化心理[J]．学语文。2008(1)：43—44．